李遠友：脂肪酸精準營養是實現水產飼料提質增效的重要抓手

近年來，飼料原料價格高企，水產行情低迷，飼料端和養殖端都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經營壓力。加上國家對養殖環保的要求越發嚴格，水產養殖業到了轉型發展的關鍵時刻。而在水產養殖中，飼料成本占養殖成本的一半以上，在這樣的背景下，飼料提質增效顯得尤為重要，是水產養殖業轉型發展中的關鍵一環。

眾所周知，飼料是養殖業發展的基礎，其主要包含了動物生長與發育所需的蛋白質、脂肪、糖類等營養素。因此，飼料的提質增效可以在這些營養素當中找突破口，其中蛋白質在業內的關注比較多，現在不妨讓我們換個角度，探討一下能否通過改善脂肪營養來提升飼料質量。

有這么一個學者，近20年來一直在魚類脂肪營養，特別是高不飽和脂肪酸合成代謝調控機制、脂肪酸精準營養與配合飼料的魚油替代技術等方面埋頭專研，他就是華南農業大學海洋學院李遠友教授。李遠友教授團隊對黃斑藍子魚、卵形鯧?、石斑魚、羅非魚、日本鰻鱺、金鼓魚等重要養殖魚類的長鏈多不飽和脂肪酸（LC-PUFA）合成特性與必需脂肪酸（EFA）需求特性等進行較系統的研究，其成果為相應魚類配合飼料中脂肪源的選擇和EFA添加提供了科學依據，并在業內引起廣泛關注?！稄V東飼料》雜志近期有幸拜訪了李遠友教授，圍繞魚類精準脂肪酸營養理論與飼料提質增效這個話題進行了深入探討?，F整理成文，以饗讀者。

一、水產養殖動物對脂肪的需求量和質量要求更高

李遠友教授（以下簡稱“李”）：動物生存所需要的營養素包括蛋白質、脂肪、糖類、維生素、礦物質和水等六大類。在這六類營養素中，水容易獲得，一般不作為營養素來研究。因此，飼料配方中主要的營養素通常指前面的五類。

營養素在體內的三大生理功能包括提供能量、構成機體以及調節生理功能。一般而言，蛋白質主要用于構成動物機體，糖類和脂肪在體內主要是負責提供能量，維生素用以調節新陳代謝，礦物質有的參與構成機體，有的參與調節生理活動。

李：跟畜禽動物相比，水產動物特別是魚類在營養需求方面要復雜得多。畜禽是恒溫動物，對碳水化合物的利用率高，而魚類是變溫動物，對糖類的利用率比較低，因此魚類對蛋白質和脂肪的量要求比較高。特別是海水魚，飼料中脂肪的含量一般在10%以上，歐洲大西洋鮭魚商品料的脂肪含量高達28%，蛋白質的含量更是超過50%，遠高于畜禽動物的需求。

以脂肪為例，由于魚類生活的水環境復雜多變，為了滿足機體生長發育的需要，同時維持正常生理功能，比如調節滲透壓和體溫等，其對脂肪的量和EFA的需求比畜禽動物更高，所以脂肪營養特別是脂肪酸營養對于魚類非常重要。

二、水產飼料提質增效更應關注脂肪酸精準營養

李：從配方的角度來說，水產飼料提質增效涉及的內容或方法是多方面的，如配方的科學性、氨基酸平衡、脂肪酸平衡、功能性添加劑等，這些也是飼料公司研發水平或核心技術的具體體現。例如，就水產飼料配方中的脂肪營養而言，飼料提質增效一是要滿足適宜的能量蛋白比: 不平衡的話，如飼料脂肪水平過高可能導致體腔和組織中脂肪過度沉積、養殖產量減少和產品質量下降、飼料儲存問題等;二是要含有足量的脂肪: 脂肪的適宜需求必須考慮脂肪的量和質，以滿足EFA的需要。而提高飼料的脂肪含量有利于生長、飼料轉化率、脂肪的蛋白質節約效應以及降低氮排泄、減輕水污染;三是要含有適宜的脂肪類型: 容易消化，含有適宜的EFA，如 n-3 LC-PUFA 的含量，保證養殖產品的營養價值 ，從而有利于養殖動物的生長及健康。我們近幾年大量研究表明，重視魚類的脂肪營養，特別是脂肪酸精準營養是實現飼料提質增效的重要策略或抓手。

我主要研究脂肪營養，在水產飼料提質增效方面更關注脂肪的量、脂肪酸的種類、EFA的含量以及組成。目前業界普遍對氨基酸平衡的關注比較多，對脂肪酸平衡的關注比較少。面對當前的養殖環境，我覺得更應該關注脂肪營養與脂肪酸平衡。

李：飼料提質增效是實現水產養殖業綠色發展的需要，涉及的內容比較廣泛，不同的對象關注的重點也不完全相同。飼料生產企業和養殖者希望飼料的促生長效果好、飼料系數低、飼料成本低或飼料售價低；消費者則希望養殖產品安全、肉質口感好、營養價值高，如蛋白質和氨基酸含量及高不飽和脂肪酸含量要高；而從環保的角度看，要求飼料的魚粉和魚油用量少、蛋白質水平低、氮磷排放少等?？傊?，飼料提質增效需要綜合考慮飼料企業、養殖者、消費者的利益以及環境效益。

二、魚類脂肪酸精準營養理論實踐效果顯著

李：1998年博士畢業后我進了入汕頭大學工作，在研究飼料中高不飽和脂肪酸含量對魚類繁殖性能的影響過程中，初步關注到脂肪酸營養。2000年，我獲得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飼料ω3多不飽和脂肪酸影響花尾胡椒鯛生殖性能的機制”，成為我研究魚類脂肪營養的起點。自此，我以黃斑藍子魚、卵形鯧?、石斑魚、日本鰻鱺、金鼓魚、羅非魚等我國東南沿海的重要養殖魚類為對象，逐漸聚焦到魚類脂肪酸營養研究。魚類對脂肪的需求量比較高，脂肪除了提供能量，最重要的是供應 EFA。魚油富含LC-PUFA，但其年產量僅120萬噸左右，而年產量達到1.4億多噸的植物油卻缺乏LC-PUFA ，因此弄清楚不同魚的EFA需求特性，對于科學利用魚油和植物油非常重要。

李：2021年6月，“基于卵形鯧?脂肪酸精準營養需求的高效配合飼料養殖效果現場測評”在陽江市深水網箱產業園進行，經廣東水產學會組織的專家組現場測評顯示，以基于卵形鯧? EFA 需求特性的復合油及脂肪粉為脂肪源配制的飼料，養殖魚的生長性能、健康水平和肌肉質構特性更優，且飼料中的魚油和魚粉添加量可分別降低 30%-60%及 40%-80%，養殖成本降低 20%以上，氮磷排放量較冰鮮魚投喂降低 60%以上，經濟、環境和社會效益顯著。目前，金鯧乳化油已在廣東、廣西、福建、海南等地的飼料企業進行推廣應用。

李：為了將我們團隊在魚類脂肪酸營養領域取得的研究成果系統地介紹給大家，我組織團隊老師撰寫了《魚類脂肪酸精準營養的理論與應用實踐》專著，并在今年3月份出版。這本書系統總結了我們團隊近20年來在魚類EFA需求特性及其影響因素，LC-PUFA合成特性及其代謝調控機制、脂肪酸精準營養技術及其在魚油替代與高效環保配合飼料研發中的應用等方面的研究成果，體現了理論和應用的良好結合。同時，這本書也介紹了國內外同行在該領域的最新研究成果，并對魚類脂肪酸精準營養的概念、內涵、重要性、研究方法和未來的研究方向，以及提高養殖魚類LC-PUFA含量的策略等提出了我們的見解。這個成果不僅對于豐富魚類分子營養學內容具有重要理論意義和學術價值，也有助于提高水產配合飼料的研發水平及養殖魚類的營養品質（n-3 LC-PUFA含量），對于促進現代漁業的高質量健康發展，擺脫水產養殖對魚油依賴性過強的“卡脖子”問題，提高國民健康水平等具有重要意義。

四、脂肪酸精準營養理論和技術助力水產養殖業綠色發展

李：科學利用好魚類脂肪酸精準營養理論和技術，不僅可以降低魚油的使用量，還可以提高魚體對植物油的利用能力，使得飼料質量得到提升，減少養殖生產中的氮磷排放，有利于環境保護和水產養殖業的綠色發展。

此外，目前養殖魚類普遍存在脂肪蓄積嚴重、肉質口感欠佳、免疫力降低等現象。我們的研究發現，做好魚類脂肪酸精準營養及飼料的脂肪酸平衡，有助于解決上述問題，而且還能夠改善養殖魚類肌肉的質構特性和營養價值。

李：我們團隊將繼續開展魚類脂肪酸精準營養在飼料應用方面的研究。一是擴大研究范圍，研究高價值或對脂肪營養依賴性比較強的魚類，比如加州鱸、鱖魚；二是增加研究深度，我們研究發現，合適的脂肪酸營養可以有效減少魚粉的使用，比如利用脂肪酸精準營養技術的金鯧魚飼料的魚粉含量可以降低至6%，其養殖效果跟添加30%魚粉的飼料一樣好。未來我們將會對更多的養殖魚類開展EFA精準營養研究。

同時，積極推動科研成果落地，也希望飼料企業與時俱進、更新觀念，充分發揮脂肪營養在水產飼料提質增效中的獨特作用，促進水產養殖業綠色、高質量發展。